夜短梦长

就让我为你歌唱到天明吧

【乔王/第4天】连理(上)


*架空,伪兄弟设定,年下
*挣扎了半天还是没写完……先发五千字



大雨倾盆,天空阴沉晦暗。

听见铃声,乔一帆轻轻舒了口气,把中性笔插回笔盖里,这才觉得像是解除了某种屏蔽似的,五感一点点清晰起来,雨滴拍打着窗户的声音格外响亮。
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呢?
似乎是英语听力开始之前又仿佛是之后了,记忆模糊不清。
监考老师开始逐一收起答题卡,教室里二十几张面孔或喜或忧,总带着一点相似的迷惑和茫然。
像是有什么东西永远地结束了,却又什么都没有改变。
连同屋外的大雨也让人觉得虚幻起来。

乔一帆捏着装准考证和身份证的文件袋,从聚集在教学楼前厅和屋檐下的学生中间挤过,潮湿的雨水气味扑面而来,他没有停步,径直走进了雨中。
像是放下了一副重担般畅快而自由。
学校围墙上“奋战高考”的鲜红条幅还挂着,被骤雨拍打得耷拉下来,校门外依旧停着警车,拉着警戒线,线外众多家长撑着伞望眼欲穿。
随即乔一帆看见了一个他完全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。
王杰希站得不远不近,撑着一把黑伞遮住了上半张脸,但乔一帆还是一眼就认出他——他总能在人堆里一眼看到王杰希。
明明没有血缘关系,也不知是什么天赋。

“杰希哥,”乔一帆眉眼间流露出小心翼翼的惊喜,“你怎么……”
“爸不是出差还没回来嘛,妈临时去T市开会了。”王杰希轻描淡写地解释,看乔一帆一头一脸的雨水,抬起手像是要替他抹一抹,却又没落下来,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,末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,“恭喜。”
乔一帆嘿嘿笑了两声,连忙抬起手抹着脸上的雨水。
他想知道的并不是为什么由王杰希来接他,而是为什么王杰希会回来——在这个并不是周末的日子里,千里迢迢从他工作的S市毫无预警地赶回来。
……或许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吧?

乔一帆正犹豫要不要抛弃个人形象掀起T恤擦一把头发,忽然旁边伸来一只纤细娇小的手,递给他一包纸巾。
“……谢谢。”乔一帆接过纸巾。
而那个女孩子并没有要走的意思,站在那里一双大眼睛闪烁着,像是有话要说,却欲言又止。
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“有什么事吗”,就觉得手上一沉,王杰希把伞塞到他手里,朝着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:“我在车里等你。”
随后就大步走开了。

铺垫很漫长,结束却很突兀,高考在一场考试之外常常被添油加醋地赋予某些特殊的含义,供这些尚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们感伤抒怀,放飞自我。
那个女孩子走过来的时候,王杰希就看见了她手上拿的东西——除了纸巾,还有一封信。
粉红色印花的信封,怀春的少女心几乎满溢而出,被她很小心地护着没有打湿。

“哥。”乔一帆拉开副驾驶的车门,人先坐进来,又把伞收拢立在一边。他身上依然带着雨水的潮气,刘海有点长,似乎是忙着备战高考很久没有打理过,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。
那包似乎并没被使用过的纸巾依然拿在乔一帆的手里——只有纸巾。
“安全带系上。”王杰希挂上挡,熟练地从停得歪七扭八的一片私家车中间倒了出来,在车开上主路时漫不经心地开口,“怎么没收?”
他没明说,但乔一帆知道是在说那封情书。
“收了也没用,反正也是要拒绝的。”
语气轻飘飘的,却当真是一点余地也不留,他这弟弟平时为人处事温和得很,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的一面。
“这么果断,不多考虑考虑?”王杰希眼睛盯着前面路口红灯的倒计时,略微踩下一点刹车,“你们现在高中毕业,也差不多成年了,有些事……”
“哥,我不喜欢她。”乔一帆突兀地打断了他,眼睛紧盯着王杰希的侧脸,却并未得到回应,“……你知道的。”


以世俗的眼光来看,王杰希自小便早慧而懂事,成绩优异,学生会主席,从保送上大学到毕业找工作一路顺风顺水,是个标准的“别人家孩子”。
故而他那工作狂老爹乐得省心,到后来连王杰希上几年级都不知道,有次开家长会愣是找错了教室,最后迟到十几分钟,被班主任用目光无声谴责,良心扑腾几下,才慢半拍地觉出一点为人父母的愧疚来。
可小王杰希放养惯了,他这会想走父爱如山的路线竟一时无从下手,最后稀里糊涂地领了个女人回家,打算弥补一下儿子缺失多年的母爱。
彼时王杰希还在念高中,每天埋首书山学海生活十分充实,并不觉得自己缺少什么母爱,却也没表示什么反对意见。
他知道,他爹也不容易。
所以他顺从地管后妈叫妈,管她带来的小崽子叫弟弟——即使这些字眼在他心里并没有激起任何触动。
很少有事情能让王杰希触动,这让他从很早的时候就被人夸赞成熟冷静,但他心里清楚,别人冷静是理智战胜感情,而他的感情很多时候还没开战直接就像死了似的,脑袋里天生缺几根神经。
不过,他也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。

唯一麻烦的是他那便宜弟弟。小孩名叫乔一帆,好好一个小学生不跑去网游里坑队友,偏爱粘着王杰希。
要说烦倒也不烦,王杰希纹风不动端坐复习,他就有样学样看书写作业,俩大人见气氛一片祥和也挺乐呵,出门上班不忘嘱咐一帆多向杰希哥哥学习。
乔一帆小朋友点头如同鸡啄米。
他粘得实在太紧,一开始王杰希不免怀疑这小崽子别有所图,但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,确定保送名额之后时间宽裕起来,他偶尔还会给乔一帆检查检查作业或者听写单词。
不过王杰希大多数时候仍然十分忙碌,一方面自学了些大学的课程,另一方面高考这个流程还是要走,高中知识也不能完全扔到一边。

王杰希高考这年乔一帆刚好小升初,两个人的暑假都过得格外悠闲,于是王老爹难得把攒了不知多久的年假拿出来休了,一家四口开车出去度假。
说是度假,其实就是跑去荒郊野岭住一个星期,山里有朋友开的度假别墅,美其名曰返璞归真亲近大自然。王杰希本来带了电脑打算学习,结果这鬼地方别说网络,手机信号都断断续续,他也无计可施,只得带上乔一帆,“亲近大自然”去了。
从他们住的地方拐出来,沿着山路再往上走,当地人住的土砖房和果园菜地逐渐稀少,石板的小路无人踏足,泥土青苔并风雨吹打下来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。
杳无人烟的自然景色令人心旷神怡,他们一直往上走到山路尽头,树丛掩映中有一座破败的小庙,庙门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,墙壁四面漏风,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坍塌成一堆破瓦烂木头。
王杰希往里看了一眼,摇摇头,拉起乔一帆准备往回返,可就在这时,破庙深处传来一声轻轻的“喵呜”。
一向对王杰希言听计从的乔一帆破天荒地拽住了他的袖子:“我想去看看。”
那是只出生不久的小猫,蜷缩在看不清面目的神像后面昏暗的角落里,勉强睁开眼睛看着他们,叫声微弱。
乔一帆有些紧张地伸出手,似乎想要摸摸它,半途却又收了回来,抬起头试探地看着王杰希。
“你想把它带回去吗?”王杰希内心觉得有点麻烦,却没有说出来,“……不知道爸妈会不会同意。”

不过乔一帆小朋友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山,放弃了这个一时兴起的想法——至少当时看起来是这样。
直到吃晚饭的时候,他们才发现乔一帆不在。
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,天也快黑了。人生地不熟,这小兔崽子能跑哪儿去呢?被狼叼走可怎么办呐?
爹妈急得团团转,王杰希却心里有数,他安慰爹妈几句,拿起伞就出了门。
果不其然,他在山顶那个破庙里找到了乔一帆。少年正蹲在地上,给小猫撑着伞,和猫大眼瞪小眼一起冻得瑟瑟发抖。王杰希大步走过去,不由分说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。
“哥?!”乔一帆愣了一下,随即语无伦次地解释道,“我不是,那个我,我只是有点担心,想来看看它有没有淋到雨……”他讷讷地站起来,犯了错误似的垂着头,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盖过去,“我想,它是不是被父母抛弃了……”
似乎有把小钩子在王杰希心上钩了一下,他轻轻地把手放在乔一帆肩上:“带上它,我们回去。”

雨中下山的路泥泞湿滑,乔一帆小心翼翼地将小猫抱在怀里,一不留神脚下失去平衡,幸好王杰希反应快,一把捞住他。
“小心点。”少年纤细的骨架靠在王杰希臂弯里,比想象中更加瘦弱,让他想到那只不知能不能活下来的小猫。
“对不起,”乔一帆低着头,“让你们担心了……我本来只想来看看它,马上就回去的。”
悄悄地来,再悄悄地回去,不让任何人发现。
王杰希后知后觉发现,作为一个孩子,乔一帆不仅不比同龄人熊态百出,还乖巧懂事得有些过分,看出自己的不赞成就绝不再提,战战兢兢,唯恐别人不高兴。
“下次别这样了。”他把乔一帆往怀里揽了揽,补充道,“至少也先跟我说一声——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啊。”
当他出门寻找乔一帆的时候,无论再怎么有数,心里仍然是焦急而担忧的,担心他会迷路,会受伤,会发生意外。
王杰希回想起那个少年平时安静坐在他身边做作业的样子,得到自己回应时笑容灿烂的样子,声音软软的叫他哥的样子,记忆纷至沓来,令他平生罕有地感受到了失去重要之人的恐惧。
而此时,乔一帆终于又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,安然无恙,一双大眼睛眨巴着,受宠若惊似的抬头望向他。
周遭的雨更大了,伞下一方空间像是被从世界中抽离隔绝了似的,偏安一隅,营造出奇妙的亲密意味。
他们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家人。

不久之后,王杰希就去大学报到了,虽然就在B市,但平时也很少有空回家。他的生活不可避免地被更加繁杂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占据,却总会记得在周末晚上给家里打个电话,这个习惯一直持续了四年。
两人的爸妈依然忙于工作,这个电话十有八九会是乔一帆来接,到后来几乎是电话一响就被接起来。
“一帆,你该不会是每周都特意守在电话前面吧?”有一次王杰希忍不住问,随后他听到那边轻快的笑声:“不是我,是石榴——哥你周末回来吗?”
石榴是那只猫的名字,捡它回来那天正巧是阴历十六,取名十六结果叫着叫着就变成了石榴。
“石榴都学会接电话啦?”王杰希揭穿他的胡说八道,“周末不是调休吗,中秋节回家。”

回来时王杰希带了学校食堂的特产月饼,还有给石榴的新玩具,乔一帆一边拿出刀叉切月饼,一边半真半假地抱怨:“没有我的礼物吗?”
他们的关系早已不像最初那样有礼却疏远,王杰希意外地发现乔一帆其实撒娇很有一手,偏偏自己总是难以拒绝:“没看到合适的。怎么,月饼都堵不住你的嘴?”
石榴兴奋地抖抖毛,冲着王杰希手里的玩具扑了过来,王杰希一扯绳子让它扑了个空,没留意乔一帆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他背后,在他腰间摸了一把,捻起布料揉了揉:“嗯……这T恤不错,送我吧。”
“什么不错……”王杰希失笑,他那T恤是前几天系里学生节工作人员人手一件的玩意,审美捉急印花粗糙,也不知道乔一帆怎么就看上了,“你真要?那就给你吧。”
他把手上逗着石榴玩儿的的猫玩具递给乔一帆,也不讲究,就手把衣服脱了,裸着上身回卧室去找替换的衣服。
回来时乔一帆已经把那件衣服换上了,刚上高中的少年虽然身高赶不上王杰希,穿他的衣服倒也不显得很宽大,此时正在镜子前面笑得像朵盛开的狗尾巴花。
“这么高兴?”王杰希无奈地笑着摇摇头,“我过几天要去面试,刚搞了身正装,你要不要也试试?”

乔一帆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,跟着王杰希进了卧室,脱掉身上的衣服。衬衫袖子略有一点长,王杰希替他整理了一下,又拿起领带从他颈后绕过,修长的手指将丝缎缠绕成结,拉紧领带时乔一帆突然抓住他的手,磕绊半天吐出一个字:“……痒。”
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他脖子了?王杰希将他衣领翻折下来,退远一步端详:“嗯,不错。”
稚气未脱的面孔配上一身正经的装扮,清秀眉眼内敛而柔和,却有种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,说不出的好看。王杰希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乔一帆的头发,打趣道:“我看,再过两年就可以大把收情书了。”
虽然只是无心之言,少年却罕见地涨红了脸没有回答,空气诡异地安静。
心中蓦然升起某种预感,王杰希想要说些什么,最终却没能开口。
直到乔一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。
“哥,”他抬起头看着王杰希的眼睛,轻声说,“我不喜欢女生。”

王杰希久久说不出话来。
这出柜宣言来得虽然突然,但按理说他也不是古板之人,并不至于如此惊讶。
可他心里明白,这句话的含义不止于此。
远远不止于此。
是的,在他看到乔一帆的眼神那一瞬间就明白了——那种深沉而热烈的眼神,仿佛让人看一眼就会溺死其中。
饱含少年人的纯情,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未曾说出口的心意。
“杰希哥,”乔一帆的声音有一点颤抖,“其实,我……”
“一帆。”王杰希低下头,避开了他的眼神,“你才高一,人生还很长,有很多事可以慢慢考虑。”

——他可耻地选择了逃避。
不是在逃避乔一帆,而是逃避他自己。
他人生前二十年一向坦荡得问心无愧,从未想到有一天会难以面对至亲的弟弟,选择自欺欺人。
一向冷静果决雷厉风行如王杰希,也终于意识到这世界上有着不应当存在,却无法手起刀落的感情。
纵然没有血缘关系,乔一帆依然是对他而言最亲密的人,他无法想象会失去的人。
或许拖上几年,一切就会自行迎刃而解也说不定——抱着如此的侥幸心理,王杰希胡乱敷衍了几句,把之前的话题揭过。
然而另一方面,自己对于乔一帆又是怎样一种感情……他下意识地不愿去想。
面试很顺利。
只是,王杰希的实习地点本可以就在B市,他却选择了S市。大四一年他几乎都在实习,之后便留在了那边工作,而乔一帆的学习节奏也日渐紧张,两人偶尔联络,也再没提起过之前的事。
不知不觉,已是两年过去。


TBC

本来只想开个车结果回忆太多没开出来……
下篇再开_(:з」∠)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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